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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8章 碎玉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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胥吏和官员不能混为一谈, 他们居于最底层,没有品阶, 不算官。但他们能写会算, 远比堂上的官老爹更加精通地方刑律, 因此欺压、诓骗甚至勒索地方百姓时可以处理得不留把柄。再者受到地域限制,相互包庇的现象也不胜枚举。

罗牧当初下到茶州,许多事情没有办起来, 也有受到茶州胥吏牵制的原因。地方吏治不仅关乎官员政绩, 有时还能成为推行地方政策的阻碍。

朝廷在兵败后曾给中博下派过提刑按察使, 但敦州已经失去了对其他五州的管制能力, 因此这么几年过去, 中博的吏治腐败相当严重。

* * *

高仲雄已经被带去看大夫了,周桂在书斋内踱步。幕僚们都坐在隔间,静气凝神地等沈泽川开口。此事事关胥吏审查, 衙门内现有的衙役会不会就此更换也是问题。

周桂凝重地说:“昨日还在谈此事,今日就出了问题。那徐老爹是个衙役,靠着胥吏审查一事已经贪了十几两银子。衙门里大小僚属那么多, 其他人若是也在里头谋划生意,那这审查出来的胥吏又有多少能够用呢?”

姚温玉喝了茶,落盖时没有说话。

这事明眼的人一看,就知道其中必定牵扯了周桂的幕僚。徐老爹一个衙役, 敢借着审查一事大肆揽财, 后边没人跟他通气, 他是绝对办不起来的。

姚温玉是沈泽川的幕僚, 他这会儿开口要求严办,就有排挤周桂幕僚的嫌疑。他近来议事都稳坐在沈泽川下首,可他是后来者,论资排辈他不够格。“璞玉元琢”的名号冲了天,隔得远时,别人把他当作仙,落下来了,别人就把他当作活靶子。同僚攻歼是小,但若是因此成为了沈泽川与周桂两方之间的疙瘩,那就是茨州大患。

“所谓冤有头债有主,”沈泽川掂着折扇,坐在椅上看不出喜怒,“是谁做的,就按照章程办了谁。审查一事关系不小,不可以杯弓蛇影伤了勤恳办事的先生们。”

隔间的幕僚们不敢出声,其中几个暗自松口气。沈泽川在茨州,还是要借着周桂的势,因此轻拿轻放也在意料中。吏治坏了,可以办,但此刻显然不是好时候。若是办狠了,顺藤摸瓜牵出半个茨州衙门,胥吏僚属的位置全部空缺出来,还怎么办事?

周桂倒不愿意了,他说:“同知,正是因为审查一事关系不小,才更要查!不能让人坏了衙门的风气,往后再有人照猫画虎,难的还是平头百姓。”

“查自然要查,依着我的意思,要按照章程走。”沈泽川叫人沏茶,继续说,“徐老爹已经收押,大人不放心,尽管派设信得过的人旁听誊抄,由锦衣卫主审,今晚就能出消息。捉风捕影的事情不可信,但证据确凿的事情也不可放,到时候是谁要坏衙门的规矩,就由谁承担。新抄的刑律不是才张贴出去吗?这事来得好,大人升堂设庭,就当着茨州百姓的面审,越是浑浊的水,越是要筛清澈了。但案子办完,也绝不能听风就是雨,累及无辜的事情衙门不做。”

周桂说:“此事要引以为戒。”

沈泽川就道:“那是自然,轻则革职去籍,重则流放荒地,若是群情激奋,当堂斩首也能大快人心。”

隔间传来“哐当”一声,幕僚们的惊呼声顿起。

周桂连忙问:“怎么了?”

几人答道:“大人,有人昏过去了!”

他们原本以为沈泽川的意思是就办徐老爹一个,要给他们留个情面,可哪想沈泽川是要用他们杀鸡儆猴。主审的是锦衣卫,徐老爹一个乡里老头儿哪里受得住?不累及无辜的意思是不追究别的人,但这次牵扯进徐老爹案子里头的一个都跑不掉。隔间几个人是越听越心惊,等到沈泽川说出“当堂斩首”四个字时便直接厥了过去。

* * *

书斋里乱作一团,另一边的高仲雄正在大夫的手底下疼得龇牙咧嘴。大夫离去后,他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了干净衣裳。他在阒都很讲究养生,此刻就算饿得前心贴后背,用饭时也不敢狼吞虎咽。

饭用完后,侍女领着高仲雄去庭院。他路上不敢张望,知道茨州如今住着沈泽川,心里十分忐忑不安。他在追捕萧驰野的事情上为韩靳出谋划策,到茨州来也是孤注一掷。

高仲雄进了庭院,看那廊子木栏外的九里香都谢尽了,满地白瓣无人洒扫,应该是主家特意吩咐过,自然残香。池桥边沿留着绿苔小石,宛如铺着润眼新褥。

高仲雄边偷看,边拾阶而上。他没留神脚底,险些滑倒,待狼狈地撑起了身,赶紧冲前边掩嘴偷笑的侍女们连连作揖,越发满头大汗。

檐下吊着铁马,丁桃等着高仲雄过来,替他掀了帘子,引他入内。高仲雄不知道丁桃的身份,不敢贸然得罪,自个儿提着袍子想跨进去,又发现这屋子没有门槛。

堂内敞亮开阔,没什么重器摆件。高仲雄在阒都时,常听说沈泽川与奚鸿轩等人为伍,喜好奢靡,随身携带的都是象牙小扇,便猜测这宅子的主人兴许是周桂。

高仲雄正襟危坐,屁股只沾了个椅子边,一直凝神留意着庭院里的动静。不消片刻,忽然听到庭院里起了车轱辘的声音,檐下的丁桃迎出去,喊着“公子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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